第十八章
摘完橘子，天已擦黑。老板不仅送了他们两筐橘子，还一人给了一罐糖果，祝他们万圣节快乐，几人笑着接下，说从夜市回来会给老板带礼物。
晚上九点多，六个人化好节日氛围妆，准备出发去夜市。
导演组安排了一辆七人座商务车，除去司机，刚好每人一个座位。任桦率先上车，在最后排坐下。段恂紧随其后，被任桦厉声警告不许挨着自己坐，于是从后座下来，很不客气地将伸向副驾驶门扣的那只手拦下，说：“我坐这儿，你坐后面吧。”
出于礼让，陆闻津特地等其他五人先上车后，捡了剩下的副驾坐。
任桦那话说得不遮不掩，全车人都能听见。其实自打晚饭过后，基本上所有人都发觉任桦和段恂之间气氛不对，但没人敢问缘由，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。
陆闻津抬眸瞥段恂一眼，“你怎么不索性不去了？”
任桦不让挨着坐，段恂便干脆来坐副驾。陆闻津都不知道说他是太听话，还是脾气太傲，反正看得人挺上火的。
对哥们颐指气使，对喜欢的人却跟哑巴似的，段恂什么时候这么草包了？
碍于在录节目，陆闻津没把话说得太直白。段恂读懂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，想让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。但陆闻津没给人回呛的机会，矮身钻进了后座。
到夜市时差不多十点半，已经错开了人流量最大的时段，夜市里仍然一派喧嚣，不至于人头攒动，却也沸反盈天。两侧的摊档张灯结彩，挤挤挨挨望不见尽头，宛若银河中蜿蜒璀璨的星群。
相比琳琅满目的小摊档，更令人眼花缭乱的是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以及各式各样的coser互动——孙悟空举着金箍棒追着小黄人打，黑猫警长拿枪喷了水冰月一身七彩泡泡，伏地魔和林黛玉吃同一盒章鱼烧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怿一行人只化了点简单的彩妆，戴着基础的遮眼面具，没换衣服也没配道具，即便气质身材再出挑，在这样浮乱的人群中也丝毫不扎眼，反被衬得稀松平常。闹市里，所有人都一样，是人潮，是众生，是炊烟巷陌里不起眼但独一无二的个体。
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仅有寥寥，但保险起见，六人还是没敢扎堆，选择了两两一组，分摊被认出的风险。
沈怿陆闻津一组，任桦岑可听一组，段恂池或一一组。节目组分别安排了三个摄影师跟拍。由于今晚出cos的人很多，扛着摄影设备到处蹿也不算稀罕事。
烤苕皮摊位前，沈怿戴着蝴蝶假面，捧了一杯藕粉悠悠搅拌，神秘兮兮跟戴着蝙蝠侠面具的陆闻津说：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当演员吗？”
陆闻津隐约能猜到原因，但还是很配合地当了倾听者，问他为什么。
沈怿的目光落在对面摊位前，“哈利”正在向摊主挥动魔法棒，说这份生煎必定会很美味。
“你看这些人，扮演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。”
“表演可以让人体验多种不一样的人生和命运，不必要时时刻刻都当自己。”
沈怿自顾自说完，眯着澄亮的笑眼看向陆闻津：“难道你没有过吗？不想当自己，想成为别人的瞬间。”
怎么可能没有过。
陆闻津曾无数次设想，如果自己不是沈怿的哥哥，而是别的任何一个人，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考虑世俗伦常，无所顾忌地袒露真心。
“有过。”陆闻津坦诚道，“但我还是觉得当自己最好。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陆闻津可以一直站在沈怿身边，做沈怿身旁的树，头顶的伞，替沈怿遮风挡雨。
“不冲突啊。”沈怿挑起一勺藕粉，边吃边说，“自己再好，也有未尽未达之事嘛，假托于他人他物，可以弥补一些遗憾。”没吃两口，他把杯子递给陆闻津，“不过你可能不屑于这种精神胜利法就是了。”
在陆闻津看来，演员和角色是相互成全的，演员体验经历角色的人生，角色也因演员的表演而有了血肉灵魂，这并非单方面的精神投射，而是跨越次元的双向沟通。
沈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，可他内心深处对于表演葆有一种敬畏谦谨的态度。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全过某个角色，所以才会不经意间说出这样自贬的话。
陆闻津不爱听沈怿自贬，正想开口，身后的摊档老板先一步抢走了沈怿的注意力。
是烤苕皮好了。沈怿反过身去捧起纸盒，咬了一口，眸中亮起惊喜的光彩，献宝似的将纸盒托举到陆闻津嘴边：“你尝尝这个。”
“这是你作为演员独具的天赋灵性，不是什么精神胜利法。”
陆闻津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讲给沈怿听，而后才缓缓低头，在留有齿印的那端咬下一口。
沈怿怔了一下，反应过来陆闻津还停留在先前的话题，俏皮地笑道：“谢谢你看得起我，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。”见陆闻津喉结随着吞咽而起伏，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，问：“怎么样，好不好吃？”
在吃喝上，陆闻津只对酒饮有些许兴趣，食物对他而言只有果腹之用，鲜少有“难吃”或“美味”之分。
由于味蕾麻木无能，陆闻津在评价某种食物时往往采用很唯心的方法，所以他对沈怿说：“很不错，确实好吃。”
沈怿喜欢的、吃过的、投喂的东西，只会好吃，不会难吃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嵘城人重辣，沈怿特地点的微辣，头两口时候辣味不甚明显，他便没留意。等到吃完了，堆叠的辣感逐渐显露，沈怿唇舌像着了火一般，又烫又痛，眼泪鼻涕也开始往外冒。
沈怿吸了吸鼻子，对陆闻津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。陆闻津心神领会，取出纸，先替他擦过含泪的眼睛，又给他擦了擦嘴，把纸巾掷进一旁的垃圾车里。
“吃口甜的缓缓。”
陆闻津舀了一勺藕粉喂给沈怿，沈怿乖乖张嘴衔食。
在辣椒的刺激下，沈怿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艳红色，陆闻津将视线落在那唇瓣上，觉得色泽可以媲美夜市街口的冰糖葫芦。
“两位哥哥，你们是情侣吗？”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插进两人之间，“蝙蝠侠大哥哥，要买支花儿吗？”
沈怿垂眸，瞧见一个瘦矮的男孩，手里抓着几支玫瑰，正仰着脑袋瓜巴巴地望着陆闻津。
辣意未退，嘴里又有东西，沈怿不便开口解释，给陆闻津抛去一个眼神。
陆闻津接收到这个眼神，低头说：“要一支红玫瑰。”并没有解释男孩的第一个问题。
“祝你们长长久久。”小男孩嘴皮子伶俐，指了指胸前挂牌上的二维码，“一支9.9元。”
陆闻津掏出手机扫码，沈怿顺势接过藕粉，不声不响地喝着，心下有些疑惑。
陆闻津是没听到第一句话还是不忍心拒绝小朋友？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“给你。”
陆闻津话音落下，沈怿下意识伸手接过陆闻津递过来的东西。
“……”沈怿盯着手里这支包装精美的红玫瑰，眼睛眨了眨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。
这好像不是恋综吧？陆闻津好像不应该送他玫瑰吧？他好像也不应该接下这支玫瑰吧？
不远处，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也眨了眨眼睛，忍不住在心中暗赞。
不愧是东来文化，这俩兄弟也太会抓热点了。
几家欢喜几家愁，百米外的另一位摄影师的遭遇就有些多舛了。
他原本的任务是拍摄，结果拍到一半，被段恂强行叫停。现在更是转职成了前线记者，抓着对讲机，紧盯着马路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，准备随时呼叫导演组。
段恂和任桦正在料理私人恩怨。
按理来说这俩不是一组的，不该走在一起才是，但架不住段恂直接拉着任桦就走啊。
一个门庭冷落的摊档后，任桦揉了揉被段恂掐得生疼的腕骨，面含怒意，语气不善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“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？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恂的目光落在那泛红的手腕上，眉头皱得更紧，他暗暗调整了一下心绪语气，接着问道：“就因为那个采访？”
二十天前，任桦拍了一段杂志内页采访给段恂，问他：这是什么意思？
——Q：您对现在大火的各种CP怎么看？
——段：艺人乐于营业，观众图个开心，两全之事。
——Q：如果让您和一个艺人组CP的话，您最想和谁组？
——段：任桦，他很讨人喜欢。
——Q：任桦的CP可不少哦。
——段：正好，多我一个不多。
面对图文并茂的质询，段恂言简意赅地说：字面意思。
他没有得到任桦的回复。
深思熟虑之后，段恂决定给任桦打电话，他打了三次，每次都在通话中，于是打开微信聊天框，试探性地发了一句“我喜欢你”，果然，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。
自那天开始，任桦对他的态度便急转直下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没错，就因为那个采访。”任桦大方承认，“你那种话都说了，还想和我做朋友？”
段恂哽了一下，默然半晌，试图再作争取：“朋友都做不成吗？”
这是什么求和的态度？两次阴阳怪气，一次贴脸开大一次公开内涵，既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，就想继续做朋友？真把他当软柿子捏？
段恂这个没有半点礼貌的讨厌鬼！他要把手机里所有段恂的歌都删掉！把家里的唱片和专辑通通丢进垃圾桶！段恂再也不是他最喜欢的歌手了！
任桦在心里痛斥了段恂八百回，说出口却只有冷冰冰一句：“对，做不成。”
“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？”段恂声音有些干涩。
明明是段恂先讨厌他的，为什么段恂反而倒打一耙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？
“对，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。”任桦火气上来了，净捡难听的说，“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好了。”
段恂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许多。
在任桦眼里，段恂只能是偶像不能是恋人么？任桦只喜欢段恂的歌，不喜欢段恂本身，没什么比这更让段恂沮丧无措的事了。
在返程的车上，段恂把脸拉得很长，神情肉眼可见的阴郁。任桦也不像来时那么活泼，主动坐了副驾驶，愣愣地看着窗外，一言不发。
眼看两人越闹越僵，沈怿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。车上人多，气氛尴尬，说话不方便，沈怿便用手机和任桦交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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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怿陆闻津一组，任桦岑可听一组，段恂池或一一组。节目组分别安排了三个摄影师跟拍。由于今晚出cos的人很多，扛着摄影设备到处蹿也不算稀罕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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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怿自顾自说完，眯着澄亮的笑眼看向陆闻津：“难道你没有过吗？不想当自己，想成为别人的瞬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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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闻津曾无数次设想，如果自己不是沈怿的哥哥，而是别的任何一个人，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考虑世俗伦常，无所顾忌地袒露真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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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闻津不爱听沈怿自贬，正想开口，身后的摊档老板先一步抢走了沈怿的注意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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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闻津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讲给沈怿听，而后才缓缓低头，在留有齿印的那端咬下一口。
沈怿怔了一下，反应过来陆闻津还停留在先前的话题，俏皮地笑道：“谢谢你看得起我，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。”见陆闻津喉结随着吞咽而起伏，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，问：“怎么样，好不好吃？”
在吃喝上，陆闻津只对酒饮有些许兴趣，食物对他而言只有果腹之用，鲜少有“难吃”或“美味”之分。
由于味蕾麻木无能，陆闻津在评价某种食物时往往采用很唯心的方法，所以他对沈怿说：“很不错，确实好吃。”
沈怿喜欢的、吃过的、投喂的东西，只会好吃，不会难吃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嵘城人重辣，沈怿特地点的微辣，头两口时候辣味不甚明显，他便没留意。等到吃完了，堆叠的辣感逐渐显露，沈怿唇舌像着了火一般，又烫又痛，眼泪鼻涕也开始往外冒。
沈怿吸了吸鼻子，对陆闻津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。陆闻津心神领会，取出纸，先替他擦过含泪的眼睛，又给他擦了擦嘴，把纸巾掷进一旁的垃圾车里。
“吃口甜的缓缓。”
陆闻津舀了一勺藕粉喂给沈怿，沈怿乖乖张嘴衔食。
在辣椒的刺激下，沈怿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艳红色，陆闻津将视线落在那唇瓣上，觉得色泽可以媲美夜市街口的冰糖葫芦。
“两位哥哥，你们是情侣吗？”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插进两人之间，“蝙蝠侠大哥哥，要买支花儿吗？”
沈怿垂眸，瞧见一个瘦矮的男孩，手里抓着几支玫瑰，正仰着脑袋瓜巴巴地望着陆闻津。
辣意未退，嘴里又有东西，沈怿不便开口解释，给陆闻津抛去一个眼神。
陆闻津接收到这个眼神，低头说：“要一支红玫瑰。”并没有解释男孩的第一个问题。
“祝你们长长久久。”小男孩嘴皮子伶俐，指了指胸前挂牌上的二维码，“一支9.9元。”
陆闻津掏出手机扫码，沈怿顺势接过藕粉，不声不响地喝着，心下有些疑惑。
陆闻津是没听到第一句话还是不忍心拒绝小朋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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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闻津话音落下，沈怿下意识伸手接过陆闻津递过来的东西。
“……”沈怿盯着手里这支包装精美的红玫瑰，眼睛眨了眨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。
这好像不是恋综吧？陆闻津好像不应该送他玫瑰吧？他好像也不应该接下这支玫瑰吧？
不远处，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也眨了眨眼睛，忍不住在心中暗赞。
不愧是东来文化，这俩兄弟也太会抓热点了。
几家欢喜几家愁，百米外的另一位摄影师的遭遇就有些多舛了。
他原本的任务是拍摄，结果拍到一半，被段恂强行叫停。现在更是转职成了前线记者，抓着对讲机，紧盯着马路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，准备随时呼叫导演组。
段恂和任桦正在料理私人恩怨。
按理来说这俩不是一组的，不该走在一起才是，但架不住段恂直接拉着任桦就走啊。
一个门庭冷落的摊档后，任桦揉了揉被段恂掐得生疼的腕骨，面含怒意，语气不善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“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？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恂的目光落在那泛红的手腕上，眉头皱得更紧，他暗暗调整了一下心绪语气，接着问道：“就因为那个采访？”
二十天前，任桦拍了一段杂志内页采访给段恂，问他：这是什么意思？
——Q：您对现在大火的各种CP怎么看？
——段：艺人乐于营业，观众图个开心，两全之事。
——Q：如果让您和一个艺人组CP的话，您最想和谁组？
——段：任桦，他很讨人喜欢。
——Q：任桦的CP可不少哦。
——段：正好，多我一个不多。
面对图文并茂的质询，段恂言简意赅地说：字面意思。
他没有得到任桦的回复。
深思熟虑之后，段恂决定给任桦打电话，他打了三次，每次都在通话中，于是打开微信聊天框，试探性地发了一句“我喜欢你”，果然，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。
自那天开始，任桦对他的态度便急转直下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没错，就因为那个采访。”任桦大方承认，“你那种话都说了，还想和我做朋友？”
段恂哽了一下，默然半晌，试图再作争取：“朋友都做不成吗？”
这是什么求和的态度？两次阴阳怪气，一次贴脸开大一次公开内涵，既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，就想继续做朋友？真把他当软柿子捏？
段恂这个没有半点礼貌的讨厌鬼！他要把手机里所有段恂的歌都删掉！把家里的唱片和专辑通通丢进垃圾桶！段恂再也不是他最喜欢的歌手了！
任桦在心里痛斥了段恂八百回，说出口却只有冷冰冰一句：“对，做不成。”
“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？”段恂声音有些干涩。
明明是段恂先讨厌他的，为什么段恂反而倒打一耙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？
“对，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。”任桦火气上来了，净捡难听的说，“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好了。”
段恂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许多。
在任桦眼里，段恂只能是偶像不能是恋人么？任桦只喜欢段恂的歌，不喜欢段恂本身，没什么比这更让段恂沮丧无措的事了。
在返程的车上，段恂把脸拉得很长，神情肉眼可见的阴郁。任桦也不像来时那么活泼，主动坐了副驾驶，愣愣地看着窗外，一言不发。
眼看两人越闹越僵，沈怿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。车上人多，气氛尴尬，说话不方便，沈怿便用手机和任桦交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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