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_贪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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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  周日这天,应陆垠的要求,沈怿和陆闻津一起回了陆家的老别墅聚餐。

  依照惯例,姑母陆净和她的独生女陆辞辛应该也会到场。

  和隔三差五就回老宅看望祖母张瑗的陆辞辛不同,沈怿与陆闻津鲜少主动登访家门,即便澄江别苑离陆家的别墅只有半小时车程。

  原因很简单,无非就是两人都不善经营亲情,每每和长辈见面,都会将气氛推向疏冷与凝滞,饶是陆辞辛巧舌如簧也无力回天。

  不过往日的餐桌上只是弥漫着淡淡的尴尬,总体来说无伤大雅,今天这顿饭却吃出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。

  导火索是陆垠以不容置辩的施压口吻“交代”陆闻津,下周六与远晟集团董事长的千金相亲。

  “我之前说过,我喜欢男人,父亲好像觉得我在开玩笑。”陆闻津慢条斯理地剖切着盘子里的鱼翅,表情冷得有些可怕,身遭渗着沁骨的寒意。

  “闻津,你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了。”陆垠放下刀叉,看向陆闻津,语气和缓,像一个谆谆苦口的慈父,“你是做哥哥的,肩上挑着担子,不能信马由缰地乱来。”

  听到这话,沈怿眉毛跳了一下,原来在陆垠眼里,喜欢男人是在“胡闹”和“乱来”么?

  他先前认为陆垠算一个比较开明的父亲,因为他谈男朋友的事没瞒过任何人,陆垠必定是知情的,但从未加以阻拦。

  现在看来,陆垠只是碍于当初的承诺,不敢管他而已。

  沈怿登时心生庆幸,庆幸自己有沈凝撑腰,也没有改姓陆,因此不必为陆垠所管辖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为自己舒了一口气后,沈怿悄悄打量了一圈桌上其他人的脸色,替陆闻津捏了一把冷汗。

  奶奶、姑母、表姐都低着眉眼,没有要帮腔的意思,看来陆闻津是要单枪匹马独抗威压了。

  “下周的相亲我不会去。”面对陆垠的劝导,陆闻津不以为意,仍是岿然的模样,“如果父亲觉得这便是乱来的话,那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大的乱子。”

  陆闻津不仅毫无顺从之态,而且话语间还带上了警告意味,口吻之严肃不似在赌气。

  “这些年你和白家的往来我心知肚明,只是懒得拆穿而已。”陆垠擦过手,理了理袖口,“前两天,游家的赔罪电话打到了家里,但那些事究竟是谁的手笔,你我都一清二楚。”

  自从那日在酒会上出言无状,游渠便诸事不顺,生意上和生活上都发生了一些变故。先是谈得好好的合作方无故反水,原本胜券在握的地皮竞标失败,然后自家司机忽然发了疯,开着车往江里驶,后座的游渠差点丧命。

  游夫人以为是陆家蓄意报复,给张老太太致电,百般赔礼万般求情。

  张老太太将此事告知陆垠后,陆垠才打探清楚来龙去脉。

  这狠起来要人命的作风,一看便知是白家的手笔。

  想必是“白茕没本事”这话落到了白家那两位耳中,至于为什么白家能比陆家先得知此事,答案显而易见。

  陆闻津没有否认,也没有辩解,神色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垠,仿佛在问所以你打算把我怎么样。

  陆垠被他这挑衅的态度激得隐隐有了怒色:“股东大会召开在即,不要仗着这份纵容挑战我的底线。”

  “是父亲在一而再地挑战我的底线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五年前东来可以从陆氏集团分立出去,五年后同样可以再分立一次。”

  “我有没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与资本,能从公司带走多少人,父亲比我清楚。”

  陆闻津见招拆招,根本不把陆垠的威胁放在眼里。

  这话敞亮到了逆耳的程度,没有顾及半分父子情分,偌大的别墅里霎时落针可闻。在客厅角落给盆景浇水的佣人手上不敢再有丝毫动作,脑中风驰电掣,恨不得就地消失。

  陆垠摘下慈蔼的面具,露出略显轻蔑的神情:“你真以为没有陆家这层关系,你还能像现在这样风生水起?”

  “那父亲不妨拭目以待。”陆垠这些年袖手安枕,却依旧顾盼自雄、高高在上,陆闻津不欲过多争辩,他更喜欢用事实说话,“看看在股东大会上,是父亲多出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更有分量,还是我这个操盘手的话更有说服性和号召力。”

  “闻津这孩子,气头上什么话都说。”坐在陆垠对面的陆净终于听不下去,出言调和,“东来一路走到今天多不容易,哪能说分家就分家啊。”

  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闻津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。”主位上的张老太太也在这时出了声,看向陆垠,试图唤起两人之间微薄的父子情,“说起来,闻津也是青出于蓝,你年轻的时候也挺倔。”

  陆垠放下手中的餐具,正色道:“妈,我当年只是起初不愿意,最后也依了您和父亲的要求。我好歹愿意为这个家让步,现在这小子说喜欢男人,咄咄逼人,寸步不让,只是让他相个亲他连分家都打算好了,我何曾这般荒唐过?”

  “父亲的意思是,您吃过的苦,我作为您的儿子,也必须分毫不差地尝一遍。”陆闻津慢悠悠地出声,语气平直,夹带着一丝嘲弄,“您执着于让往事重演,目的不过是想看我为您表演一出反抗父权失败的戏码,好以我的失败来慰藉您曾经的失败。在您看来,我最好能复刻您的人生轨迹,这样您就能拍手称快地叹上一句子承父业,是这样么?”

  “陆闻津!”陆垠厉声喝道,“我生你养你,为了照顾你的心情,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娶,你不懂孝道就算了,还要这样歹毒地揣测你的父亲么?”

  听到这里,沈怿喉咙一滞,软嫩的虾仁变得难以下咽,倏然间明白了沈凝看不上陆垠的原因。

  陆垠是一个极度自我、自私、自负的人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做儿子的时候,他只看得到自己的妥协;做父亲的时候,他又只看得到自己的付出。

  陆闻津和白家没有断绝联系这一事,竟也是一种罪过,因为在陆垠眼中,陆闻津既然姓“陆”,生在陆家长在陆家,那便该顺理成章地充当好陆家的所有物。

  最令人寒心的是,对于陆闻津母亲的死,他似乎不存在半分内疚,提起当年之事,提起单亲爸爸这个身份,竟然只有满腔的怨艾。

  陆垠永远有办法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,堂而皇之地站在道德高地,理直气壮地审判所有人,却不愿意对镜自照,看看自己的面目有多可笑。

  “到底是娶不到还是不想娶,父亲心里有数。”陆闻津撂下擦过嘴的餐巾,从容起身,向老太太和陆净点头致意,“祖母,姑母,我吃好了,先回家了。”

 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,留下怒色未消的陆垠愣坐在原位。

  “我也吃饱了。”

  沈怿见势起身,随陆闻津一道出了门,穿过花园到了停车坪。

  “你跟出来干什么?”陆闻津在黑色路虎前停下脚步,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沈怿,目光沉静幽邃,“公然表态站队?”

  沈怿大可以继续坐在桌上吃饭,再让司机送他回家,这样他就能从这场争吵中悄悄隐身。

  但他没有选择明哲保身,而是跟陆闻津一道离开了,当着全家人的面。

  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匿藏的心思有多荒诞,却无畏地、傻乎乎地投出了一张支持票。

  陆闻津滋生出些许误拐良家女上贼船的心虚,却又可鄙地、卑劣地、情难自抑地觉得幸福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对啊。”沈怿眸里盛着盈盈笑意,眉目张弛舒展,“你刚才那样大放厥词,我还愿意站你这边,你就偷着乐吧。”

  话语状似插科打诨,笑意中却带着极易读取的宽慰意味。

  黄昏和黑夜交班之际,夕阳远远地下沉,在蒙蒙余晖中,沈怿的眼眸亮得摄人心魄,仿佛萤火虫的尾焰。

  陆闻津向那光源迈近一步,张臂将萤火拢至自己的怀抱。

  “谢谢你,沈怿。”

  谢谢你一直以来站在我身边。

  陆闻津曾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灰,是沈怿给他带来了亮和彩。

  沈怿似乎只需要存在,就足够流光溢彩。

  于陆闻津而言,对沈怿产生爱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,就像飞蛾天生为逐火而生。

  更何况沈怿不是焰火,靠近他的人并不会被灼伤。

  沈怿更像是一颗夜明珠或者魔法球。

  璀璨,夺目;珍贵,难得。

  拥抱是成本最低的汲取力量的方式之一,沈怿没有推开陆闻津,乖巧安静地任陆闻津抱着,直到陆闻津主动松开他,他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小臂搭在车门上,冲对面的人扬声道:“真想谢我就赔我一顿晚餐,我没吃饱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陆闻津在车的另一头问他:“烤肉行吗?”

  滋滋冒油的烤猪五花是沈怿的心头好,可惜职业剥夺了他的饮食自由。

  “行。”他矮身钻进车内,扣好安全带,“不过先说好,你不许把这事告诉齐文姐。”

  “没问题。”陆闻津挂挡起步。

  ——

  晚上七点多,沈怿和陆闻津走进了一家名叫“古味古香”的烤肉店。

  店如其名,内里的装潢很有古意,陈设皆是木质的,上下两层都通铺着黄色的杉木地板,橡木楼梯上铺盖着一条朱红长毯,廊道两旁的木墙上高低错落地挂着山水花鸟画。

  沈怿戴着口罩,对门口接待客人的服务生说想要一个僻静些的小包厢。

  二人跟在服务生身后,往店里的角落拐,还没落座,忽然迎面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形,是一个身量高挑、打扮利落、气质成熟的女性,留着极具个人特色的波波头。

  能轻而易举地驾驭住波波头,让发型与自身气场浑然一体的,也就只有夏齐文了。

  夏齐文和陆闻津都顿住了脚步,沈怿眼神闪烁,不敢和夏齐文对视。

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,好不容易出来打个牙祭,没想到被经纪人碰了个正着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视线飘忽间,沈怿注意到夏齐文身侧还有一个戴口罩的少年,橙黄卫衣配洗水牛仔裤,头发烫卷得很精致,露出一对澄亮的杏眼,沈怿瞧着他的眉目觉得有些眼熟,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圈内哪位艺人。

  那位暂不知名的艺人认出了沈怿,眸中光彩大盛,率先开口喊道:“沈yi……”

  他刚开口,就被一旁夏齐文用手肘杵了一下肋下,于是把“怿”字的尾音生生吞下,叫屈道:“小姨你这么粗暴干什么!”

  凭借着音色,沈怿终于认出了这位眼熟的艺人。

  是昨天下午试镜的时候见过的任桦。

  不过齐文姐怎么从来没讲过她有个外甥,而且这外甥还是任桦?

  四个人卡在过道上不方便讲话不说,也耽误老板做生意以及服务生工作,陆闻津适时出言:“有话进包厢讲。”

  夏齐文正准备婉拒陆闻津的好意,但任桦嘴皮子抹了油,快她一步应道:“嗯!谢谢陆总!”

  任桦谢是对陆闻津说的,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怿。

  夏齐文觑了一眼陆闻津的面色,心道任桦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祖宗。

  包厢正好是四人座,沈怿和陆闻津坐一边,沈怿在内侧,陆闻津在外侧,对面分别是任桦和夏齐文。

  进了包厢,沈怿和任桦都把口罩摘了。

  沈怿今天没化妆,不过考虑到要聚餐,出门前他还是简单拾掇了一番。他穿着灰色牛仔外套,是学院风的类西装板式,内搭则是简单的白衬衫,配了一条波西米亚风的花领带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任桦一边惊叹沈怿的容貌,一边感慨他这身得体又不失俏皮的穿搭,越看沈怿越心生喜欢:“沈怿,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?”

  自从昨天在摄影棚与沈怿惊鸿一面,任桦脑子里便会间或冒出沈怿的脸。

  任桦觉得自己多半是坠入爱河了,今天一早就联系了小姨夏齐文,直言自己想追沈怿。

 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,夏齐文终于答应和他见面,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告知他沈怿的联系方式,说是要恪守职场道德。

  幸亏他和沈怿千里姻缘一线牵,上天给了他亲自问沈怿要联系方式的机会。

  沈怿正低头点餐,全然没注意到那眼神中的绵绵情意,他打开微信,找到自己的二维码名片:“你扫我吧。”

  任桦拿出手机扫码,语气兴奋:“谢谢,那今天就是我正式追求你的第一天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事态发展变化得过于无厘头,沈怿有点发懵,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
  任桦打了个直球:“我喜欢你,准备从今天起追求你。”

  此话一出,夏齐文霎时心如擂鼓,用余光留意着陆闻津的反应。

  陆闻津眉毛都没皱一下,眼皮垂敛着并未掀动,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,推至沈怿手边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怿恍过神来,看着好友申请界面,动作迟疑了一瞬。

  “不好意思任桦,我不和圈内人谈恋爱。”考虑到夏齐文这层关系,沈怿还是通过了好友验证,他放下手机,正了正脸色,“也不喜欢比我小的。”

  听到后半句话,陆闻津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,转瞬即逝。

  讲实话,以任桦的条件,找男朋友理应是轻而易举的。

  他很年轻,长相是公认的好,童星出道,演技也不错,脾气或许有点不好,不过看上去也不算很坏。

  但任桦也确实不在沈怿的择偶范围内,沈怿喜欢稍微成熟一点的,不一定要非常稳重老成,但至少不能比自己年纪还小。除了职业和气质,其实任桦的身高也太不符合要求,沈怿喜欢高个子,而任桦只有一米七九。不过直接说人矮未免太伤自尊,所以沈怿没有说这一条。

  任桦出师未捷,大败而归,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:“没关系,我们还可以当朋友。”

  这也太直击痛点了,他还挺喜欢当演员的,肯定是不舍得退圈的,年龄也确确实实比沈怿要上小两岁,做不了假。

  传说中不可一世的“刁蛮公子”竟然会因为表白被拒凄然泪下,沈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,他抽了一张纸,递给任桦:“嗯,谢谢你喜欢我。”

  “你、你别对我这么好。”任桦摆了摆手,说话带着哭腔,“我一想到你这么好我却不能和你谈恋爱,更伤心了。”

  于是沈怿讷讷地把纸收了回来。

  任桦哭得停不下来,眼泪吧嗒吧嗒地掉,弄花了手机显示屏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被拒绝的滋味这么难受么?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把告白的话说出口,他就想在满二十岁之前谈个恋爱,怎么就这么难呢?

  夏齐文叹了口气,把任桦搀起来,语气有点尴尬:“不好意思,任桦有点失态,我先送他回家。”

  两人走后,沈怿继续点单,陆闻津坐到了沈怿对面。

  不多时,服务生推门进来,上了一些菜品。

  陆闻津脱下外套,解开袖扣,将袖子挽起一截,承担起烤肉的工作。

  沈怿一边用生菜包肉一边问:“任桦是齐文姐外甥这事,你之前知道么?”

  “知道。”陆闻津将烤盘上的东西一片片翻面。

  “那齐文姐为什么不去灿羽工作。”沈怿想不太通。

  “灿羽”是夏齐文的姐姐姐夫共同持股的影视传媒公司,也是任桦的经济公司。

  此事涉及夏齐文的隐私,陆闻津卖了一个关子:“这个你可能要亲自去问齐文,我不能跟你说。”

  “好吧。”沈怿扁了扁嘴,默默记下这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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